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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俱備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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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俱備釜底抽薪

在四爺冊封皇太子的關頭,永和宮德妃娘娘又來宣召,淩霄不好不去。

永和宮派來的宮人格外恭敬,四福晉給了賞,自忖不像個鴻門宴,轉頭叮囑淩霄說,姑奶奶,你可千萬要給些顏面。

上次德妃宣召是十四爺拘在昭仁殿,淩霄一個親王側福晉不願意沾禦前阿哥們的事兒,說到天邊也是淩霄的理。如今是什麽時候德妃指著大兒子當太後,還能磋磨她不成

淩霄心說,那可不一定,德娘娘可是不要太後尊號,不受百官朝拜,作為皇帝生母親自質疑皇帝繼位合法性的狠人……

不過如今是康熙五十二年,又與康熙六十一年天壤之別。四爺承儲是康熙欽定,再沒有什麽疑雲。十四爺還遠不是“大將軍王”,德妃指望小兒子當太後是沒影兒的事。

淩霄左右想想,德妃也沒有折騰她們的理由,心情比較輕松地進了宮,微笑著給德妃行了禮。

德妃和煦地賜了座,先問起淩霄遇刺的事情。

“謝娘娘關懷,胳膊已經不礙事了。”淩霄答完,做好了德妃教訓她拋頭露面不守婦道的準備。

德妃卻像走完一個必要流程,直接轉向了下一個話題, “聽說你在江南建紡織廠,連曹家的虧空都能填補上”

淩霄看一眼德妃,再看一眼四福晉,想了想說: “正是。”

德妃被這兩字一噎,調整了一下姿勢,接著說: “你這紡織廠聽說是不獨內務府,各地都能開辦,可是麽”

淩霄: “是各地官府可以官辦。”

唔,十四爺怎麽不是官呢。德妃對四福晉說: “你們當哥哥嫂子的,如今有了大造化,也該照看照看弟弟。”

比如說,有這麽掙錢的路子,要帶著弟弟一起發財呀!

淩霄坐那兒眼觀鼻鼻觀心,四福晉恭敬回話說: “娘娘說的是,我們爺自然是看顧弟弟的。”

“看顧是的十三弟還是十四弟”德妃不滿道: “我可聽說十三那裏沒少分潤。”

您真能聽說。淩霄忍不住為四爺撒一把同情淚,什麽原生家庭啊,你媽不為你當太子高興先埋怨你沒貼補人家心肝寶貝兒,聽兩句說就擼袖子上了。

“淩霄。”德妃娘娘點她的名字: “你們爺跟十三親近是好事,你也該一旁勸著些,別忘了還有同胞的弟弟。”

淩霄挑眉, “回娘娘,十三爺是皇上定下的內務府總管,為織造廠沒少費心思,拿些獎金也是應得的。”至於十四爺嘛,他先搞明白跟哪個哥哥混吧!

她硬邦邦回這麽一句,把德妃氣了個仰倒。四福晉連忙上前服侍,德妃一把把她的手甩開,看淩霄依舊端坐著,動都不動一下,捂著胸口訓斥道: “誰家媳婦敢跟婆母這麽說話真是反了天了!”

淩霄本看她們像鬧劇一般,聽了此話愈發不耐,我在江南被捅一刀還強撐著給刺殺定性可不是為了受你胡攪蠻纏的。

只是這到底是“婆母”,一個孝字壓下來,四爺都得服軟。淩霄低頭跪下來, “原不知娘娘不通外朝之事,淩霄惶恐,還請娘娘收回此話吧……”她說著,也捂住胸口,軟軟地暈倒在地了。

“淩霄!”四福晉連忙又緊走兩步過來扶她,把倒在地上的人抱在懷裏,著急地喚了幾聲,對德妃道: “求娘娘請個太醫來吧。”

德妃吃她一嚇,自己的病倒坐好了。她傳召兒媳婦是她的理,兒媳婦若倒在她的宮室,她也要跟著吃掛落。

尤其這位側福晉還是眾所周知的盛寵,萬一懷有身孕,在永和宮動了胎氣乃至流了產,那可真裏外沒法做人了。

太醫來得很快,來得是太醫院最善保胎的那位。這位太醫在南巡路上每日一請平安脈,聽說這位素來康健的主兒倒在永和宮著實嚇得不清,飛奔過來一把脈,咦……

太醫看一眼緊張兮兮的德妃娘娘和四福晉,真是奇了怪了,就她這脈搏有力顏色紅潤,裝都不裝一下,你們是怎麽被演過去的

“我頭疼,有點惡心,想睡覺。”患者淩霄自述輕微腦震蕩的癥狀。

太醫能拿得準八分,但實在不敢拿準,連忙順著說,那就趕緊回府休息去吧!

回府路上四福晉就嘆氣: “你還真是裝的啊”

淩霄說: “我受不了這個氣。”

“你忍一忍又怎麽樣呢。”已經忍了婆婆二十年的四福晉勸她說, “宮裏娘娘們,永和宮已經算不錯了。”

等回了府,鄔思道等聽說了,也要委婉說她今日不妥。裝個暈倒躲過今日,但後患無窮,何必如此耐不住性子

——如今東宮之位之所以還沒有塵埃落定,本就和你分不開關系,你再招惹德妃娘娘,這不是上趕著找晦氣怎麽如此不智呢!

“好了。”四爺打斷他們, “一個老八要我為老九求情,永和宮……要讓十四分紡織廠一杯羹。老八有句話倒說得對,不是個虧本買賣。”

康熙爺能察覺不出這臺底下的暗湧嗎他不過是要最後再看看他擇定的繼承人怎麽應對各方的需求。

四爺若當真去為九爺求情,康熙八成會允準的。至於讓十四爺拿紡織廠分紅,只要舍得出錢,那更是簡單極了。

在場眾人卻都安靜下來。如此有利,卻憋屈。但換句話說,雖然憋屈,卻能當太子啊!

大不了,秋後算賬嘛……

十三爺開口道: “我與十四在昭仁殿中同住,倒比往日更親近些,便把我得的股轉給十四罷。”

四爺立刻惱了: “這怎麽行”

淩霄冷著臉看她祖宗一眼: “十四爺擺明車馬上門求見,難道爺還趕他走不成要德妃娘娘替他出頭,他倒也有這個臉!”

你特麽不挪屁股就想拿錢想得美!

淩霄越想越氣,一拍桌子: “八爺老老實實認個慫,便是向乾清宮認個慫,老爺子畢竟是親爹,還能圈他兄弟一輩子造我的謠去逼人求情,他好大的威風!”

她把話一說,幕僚們都沒話說了,道理大家都懂,但搞政治頭一個就得身段柔軟……

“不就是說我想做武則天嗎”淩霄撫案起身,環顧左右: “我有一釜底抽薪之計!”

四九城裏消息傳得快,起碼是權貴圈裏的消息傳得快,淩霄側福晉在永和宮暈倒把德妃娘娘氣病的事兒不過一日就傳得沸沸揚揚。

你倒是剛強。八爺差點樂出聲,啊呀四哥,你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到頭來不會真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轉日小朝會,十爺當著滿漢重臣的面兒跪在皇父面前伏闕陳情: “求皇父圈了兒臣吧!”

康熙剛要變臉色,皇十子嚎啕大哭。

皇父懲治兒子是應該的,可九哥明晃晃得罪了雍王側福晉,等到日後側福晉做了皇貴妃,哪裏還有九哥的活頭!幹脆皇父連兒子也一道兒圈了,落個幹凈!

皇子裏打頭的三爺倒吸一口冷氣,老八,你這是要西林覺羅氏死啊!

這還沒當貴妃,皇後就把多羅郡王逼到自請圈禁,日後老四登基,哪裏還有皇子們的生路!

三爺自從昭仁殿關了一回,有些認命的意思,他可不像老四能殺個人頭滾滾。如今旁觀這場大戲,三爺奪嫡的心又躍躍欲試起來,他暗自觀察著面沈如水的老皇帝,時刻準備跳出來補刀。

康熙不理會伏地痛哭的人,他的目光在殿中掃了一圈,在垂首肅立的胤禩身上頓了頓,最後看向了胤禛: “老四,你怎麽說”

四爺還沒開口,太監魏珠進殿稟報: “雍王側福晉自景和門求見!”

今日一大早剛開宮門,永和宮的太監就往外宣德妃娘娘的兒媳婦們進宮侍疾。

十三福晉,十四福晉帶著府中側福晉們往永和宮院子裏一聚,目光就都集中到淩霄身上。

雖然雍王有三個側福晉,如今說起“雍王側福晉”內外公認就是喊這一位,乃至連雍王兩個字都可以直接省去了。

果不其然,德妃娘娘連面都沒露,召了三個正經媳婦兒進屋,剩下的側福晉們在院子裏請過安,都趕到側殿為德妃娘娘跪經!

婆婆折騰兒媳婦兒,還要什麽理由,讓你跪經撿佛豆是你的福氣呢。

就算是有的人不能單獨折騰,要拉著三府的內眷一起,那跪著的也得有你一個!

淩霄朝永和宮虎視眈眈的宮人們笑一下,看一看天色尚早,頭一個進了佛堂。

“你可有孕了若有孕不要硬撐。”淩霄低聲問一旁的年側福晉,這位可是跪德妃喪禮跪沒了半條命的人。

“我無事,你不必擔心。”年側福晉握住她的手, “倒是你……”年側福晉有心勸她效仿自己恪守禮儀,又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只是長嘆一聲。

李側福晉在三府內眷之中年紀最長,格外有威儀,要永和宮宮人開窗點燈。

如今宮中悉知雍王將做太子,宮人們無論如何不敢得罪雍王府,管事嬤嬤還板著臉,已經有機靈的小太監端了油燈來為諸位抄經的貴人們照明。

管事嬤嬤只管看淩霄安安分分跪在蒲團上揀佛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沒看見,往正殿向德妃稟報去了。

德妃的確在喝安神順脾的湯藥,她倚在榻上休息,三個兒媳婦頗有體面地坐在一旁,室內無聲。

越無聲,四福晉越心驚。就那位主兒,婆婆捂胸口,她敢當場暈倒,如今在側殿撿了半個時辰的佛豆……

四福晉是不敢想這在佛前積下的功德得怎麽回報給德妃。

淩霄頗有耐心地撿完兩筐豆子,揀一顆就念一聲阿彌陀佛,直把李,年兩位側福晉念得汗毛豎起心驚肉跳。

太陽升得老高了,淩霄款款停了手,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

管事嬤嬤立刻警惕向前: “側福晉要做什麽”

“我為娘娘抄經祈福。”淩霄笑道, “我也識字的呀。”她端坐在桌案前,大喇喇要過紙筆,毫不見外地在一旁不知誰府上側福晉的硯臺上蘸足了墨,筆走龍蛇地寫了幾行大字。

同桌那位側福晉瞥見一眼,毛筆從手裏滾落,頓時把抄了半頁的佛經染得不能看了。

“側福晉往哪裏去”管事嬤嬤上前攔住淩霄。

淩霄推過她徑直往前走,出了佛堂直奔永和宮大門。她畢竟不是由德妃管束的小妃子,雍王側福晉何等鼎鼎大名——起碼宜妃娘娘半閉宮就跟她脫不開幹系,守門的小太監對視一眼都不敢攔。

出永和宮,過承乾宮,走廣生左門,景和門後就是乾清宮。

“煩請通稟,雍王側福晉西林覺羅氏求見皇父!”

守門侍衛看看突然出現的雍王側福晉,再看看後面追來的德妃娘娘,不敢誤了乾清宮和雍王府的事,連忙派人往乾清宮傳話。

追上來的德妃臉色煞白, “你驚動乾清宮幹什麽!”

淩霄朝她一笑,氣定神閑: “有事求見。”

德妃直視著她,推開兩邊攙扶著的兒媳婦,緩了口氣,冷笑出聲,朝侍衛說: “往乾清宮傳話,若萬歲爺要見西林覺羅氏,便連本宮也一道兒吧!”

乾清宮乾清宮裏是我伺候了半輩子的主子爺!生兒育女,南巡北狩,三十年的情誼,後宮裏數得上的寵妃。

你跟萬歲爺見過幾面也配在乾清宮告本宮的刁狀!

德妃娘娘一進乾清宮,先為站了滿地的頂戴花翎們暗吃一驚。但她畢竟年高位尊,待頂戴花翎們朝她行禮請安,她說一聲免禮,心態也就調整過來了,端坐在康熙賜下的座椅上。

往前倒數十年二十年,康熙常叫德妃來乾清宮伴駕,這還是多年後他第一次在乾清宮見到德妃娘娘,對她的要求又不同。

德妃是雍王生母,如今要立雍王做太子,晉封貴妃,皇貴妃都是平常,便是封一個皇後擡雍王身份,也不過是一道聖旨。

你能擔得住哪個位置呢

這些考慮在腦中繞過一回,康熙先問德妃: “你來此何事”

德妃規規矩矩地說了原委,不加一點誇張形容。這是她多年和康熙相處的經驗,並不敢有一絲偽飾。

聽完雍王側福晉不孝順不規矩行徑的康熙: “……”

八爺幾乎要擊節稱讚,德娘娘真乃稀世奇人!愛小兒子竟能愛到如此地步!啊呀,只恨此刻我不是四哥肚子裏的蛔蟲!

康熙目光略過跟木頭樁子一樣垂頭站著的大兒子,心裏長嘆了一口氣,恨恨地問淩霄: “你又有什麽事”

淩霄默不作聲把手中墨跡未幹的字紙往上一遞。

康熙往龍椅上一靠,示意太監取過字紙。他拿在手裏一看,手開始發抖。

“……啊”康熙皇帝活了六十年還是第一次這麽茫然,他聲音發飄: “你知道這張紙上寫了什麽嗎……”

“臣心意已定。”淩霄朗聲說: “請與雍王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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